嘉庆十三年的寒冬,凛冽的寒风,在齐鲁大地之上疯狂地撕扯、肆虐着。
在山东即墨的一座宁静小山村里,一户人家正忙着操办一场丧事。
那敬献的花圈上,清晰地写着逝者的名字——李毓昌。
雇请来的吹鼓手们,神情庄重地吹奏起哀乐,主持丧礼的司仪,声音洪亮且带着几分沉痛,高声喊道:“起灵——”
“且慢!万万不能起灵落葬,这里面必定大有问题,我侄儿死得不明不白!”
此话一出,犹如一声炸雷,瞬间打破了现场的秩序。
说这话的,正是逝者的叔父李太清,只见他剑眉倒竖,伸开双手阻拦,悲痛中透着决绝。
刹那间,在场送丧的亲属,包括帮忙的乡亲,全都愣住了。
众人心中涌起同一个疑问:死者的叔叔,究竟为何要阻止侄儿入土为安呢?
“……”
说起李毓昌之死,在当时可是轰动一时的新闻,无论是官方还是坊间,对他的死讳莫如深——
记得那是嘉庆十三年的夏天,一场汹涌的洪灾,突而其来淹没了江苏淮安数十个县,
大雨下了七天七夜,像捅破了天一样,原本繁华的城镇乡村,转瞬间化作了泽国。
面对如此严峻的灾情,嘉庆帝心系民生,赶忙传旨从户部紧急拨出九万两白银,以赈济那些在洪水中挣扎求生的灾民。
然而,谁也不曾料到,这笔承载着无数灾民生存希望的救命钱,竟成了山阳县令眼中的“唐僧肉”,
他那贪欲之手,悄悄伸向了赈灾款。
县衙内,昏暗的烛光下,王县令盯着本该发放的赈灾银唉声叹气,自言自语道:
“愁死我了,面对肥肉我却不知如何下口?”王县令还没想出一条万全之策。
“如何神不知鬼不觉贪污却不被朝廷发现,犹如老鼠吃了诱饵而不被夹住爪子。”这需要智慧。
正在发愁,师爷马光像幽灵一样走了进来。看到县令眼前的赈灾银,心中明白了一切,躬身施礼道:
“大人,想银子落袋为安,何不虚报人口,向上却少报,两边一操作,多余的银子不就……”
有些事一点就透,王县令恍然大悟,夸赞道:
“师爷,还是你头脑灵活,我说两千家受灾,朝廷也不会派人去核实。毕竟大水去谁家也不会提前通知。”
王县令就通过多报少发的办法,侵吞了两万三千两赈灾白银。
当时流传着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话,果然不假。
不过朝廷也不是傻子,嘉庆要落实赈灾款发放情况,于是命各府衙派人下去核实情况,
基于此,新中的进士、候补知县李毓昌,于这危难之际受命,带着几名仆役,奔赴了山阳县,
他感觉到核查赈灾款的重任沉甸甸的,告诫自己,绝不能辜负朝廷的栽培。
李毓昌出身寒门,作为新科进士,他自幼饱读诗书,心怀“为民立命”的抱负。
抵达山阳县后,他每日不辞辛劳,脚踩泥泞的田埂,冒着酷暑炎热,挨家挨户地仔细核对受灾人口。
他的袖中,始终藏着一本密密麻麻的账册,那上面的每一个数字,
都仿佛是灾民们血泪的凝结,承载着他们的苦难与期盼。
随着深入核查,他越发感到问题的严重性,
“怎么会这样,王县令胆大包天,账目不符!”
不过在没有收集全证据之前,李毓昌自然不会打草惊蛇。
转眼十几天过去了,有一天,县里差役来请李毓昌到县衙去一趟。
“有什么事吗?”李毓昌随口问了一句。
“王县令说要与您协商一下工作,具体事情我也不知道。”差役道。
“好吧,我一会就到。您先回吧。”
李毓昌心中暗想:“我倒要看看王县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他踏入县衙的那一刻,迎面而来的是王伸汉那张堆满虚假笑容的脸。
这位平日里被百姓私下称作“笑面虎”的官员,热情伸出手,口中说着:
“实在抱歉,本应该早些时为你迎风洗尘,又怕打扰您的调查,今日略备薄酒,不成敬意。”
王伸汉五十多年纪,身形肥硕,面容始终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
随后,李毓昌被带到一雅间,在师爷陪同下,三人落座酒桌前。李毓昌冷眼看着王县令的表演。
王伸汉趁着觥筹交错之际,不动声色地将一个装满银票的木匣,推到李毓昌面前,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与试探。
“李大人,多日查账辛苦了,小小意思,还请笑纳。”
李毓昌见状,脸色一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份贿赂。
王伸汉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李大人又何必如此自苦呢?这淮安府上下,可还没人跟银子过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