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过去,越都皇宫还未见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身在昭兴居的赵离已经着好正服,带上所有与罗城妖人案有关的东西,快步前往正清殿。
昨夜他匆匆从罗城赶回,碰巧知晓白莲居的司马璃郡主久病未愈,于是前往厢房探望。
正是那份出于内疚的关心,让他发现那陪伴了自己半年之久的司马璃居然不是真正的阿璃!
怜与愤之间,他差点了结了她的性命!
还好皇帝赵盛及时出现制止了他的冲动行为,司马璃因此得救。
可皇帝只是制止了他的行为,并没有给他一个解释:作为兄长,他为什么要找一个假的阿璃来骗他?
皇帝把他带回昭兴居,没有出言教训他,而是告诉他不可再找司马璃麻烦,他带回来的那些情报,要求等樊富英从宜城回来再一起商讨。
“皇兄,富英何时能够回来?”
“不出意外,明日巳时可到正清殿。”
——
辰时未过,赵离便到达了正清殿。
主座之上,皇帝赵盛已然端坐等待。
赵离把罗城情报呈递上去,并未多言便退居一旁。皇兄说过要等樊富英回来,那一切商议也只能等他回来才能进行。
“听说行刑场夺尸的对战中,对方出现了一位能够将外息实体化的少年?”
皇兄能够知道破锁链于无形的真正原因,应该是严儒则那边上报的内容。如此一问,想来是要确认真假。
“回禀皇兄,是的。那是个叫阿蟹的极为丑陋之人。”
“后面他向你袭击,你没有受伤吧?”
赵离有些错愕,原来皇兄是在关心自己的身体。
“且不说有狂刀厨子拦下了那人的攻击,我自己身手也不差,没那么容易受伤!请皇兄放心!”
这时,无涧山院的掌教严儒则也来到了殿内,他毕恭毕敬地给皇帝和王爷行礼。
“此次无涧山院的五位学生表现颇佳,严卿有功啊!他们的入宫事宜也该尽快安排了!”
听到皇帝如此明确地夸赞自己和自己学院的学生,严儒则感激不尽,跪拜谢恩。
但赵离知道,这不过是因为樊富英不在场,所以卖给严儒则的一个面子。
严儒则一脉原本是旧齐雍城的一大富商,因出巨资协助无涧创院,无涧山院的院长赵恒便与严氏定下协议:无涧山院永远为严氏保留一名掌教之位。
无涧延续百年,严氏掌教也代代相传,如今是严儒则,而后大概便是他的独子严年全。
巳时一到,樊富英果然风尘仆仆地从宜城赶了回来。
他带着日夜兼程的倦容,却是喜笑盈腮,跪地直腰一推手,嗓音洪亮地说道:
“陛下!宜城收回来了!”
“好!”
一向沉稳的皇帝激动起身,重拍案台,亦是眼笑眉舒。
在无涧听到些许风声的严儒则反应过来,立即跪地祝贺。
只有从罗城回来的赵离不明所以,但也顺势磕了个响头。
“众卿快快请起!”
跪下的三人起身后,皇帝赵盛开始解释借马田之死展开的各方布局。
首先,马田之死是天赐良机。
马田是齐国丞相,同时也是欲以割据一方的方式篡夺赵氏皇权的马氏势力之首。马田死后,朝政不再被他的权势左右,各方马氏势力也变得群龙无首。百姓眼里,马田是三代老臣,是功臣、能臣,虽有过而不掩其功,朝廷方面必须褒奖;再者,马田作为丞相,是朝廷权威的体现,其死因必然需要体面。因此以军事演练作为借口来掩盖搜捕凶手的宵禁,以积劳成疾代替马田遇刺的死因。
经过多年,皇帝一步步从马氏势力手中夺回割据城池的主动权,最后就剩下宜城和左城。
马田在时,宜城依仗其势力残忍杀害贫穷百姓,导致鬼宅埋尸近百具!天网恢恢,马田死亡日,便是沉冤得雪时。皇帝派樊富英和其他官兵前往宜城正式调查鬼宅埋尸案,彻底揭露当地的官商勾结与极端作为。加上之前“谣言”铺垫的舆论,宜城百姓愤慨万分,纷纷提起武器、农具等对无良官商进行讨伐。宜城趁机得以实现彻底“大换血”!治理权得以回收到皇帝手中!
然而,马田身死,并非内斗而是外侵!齐国之外的势力已然在齐国内部渗透,这对于齐国来说是极其危险的。因此刺杀马田的勾栏女子的来历必须被调查清楚。
顺藤摸瓜,从那名叫虞蝶的勾栏女子调查到荷城风流名楼,风流名楼引出马田的风流命债;要想血债血偿就得先拜师学艺,虞蝶师从白通,后者是罗城西郊林舍的受聘者,而西郊林舍的话事人是长相极为怪异的安。
两年多以前,雍城九公子坊出现了冀国奸细,这次事件很难让皇帝不联想到唯一与齐国有仇对关系的冀国。
为验证马田之死是否为冀国细作所为,皇帝策划了妖人悬赏案。以西郊林舍话事人安的性命为诱饵,或许可以引诱出在逃的白通和其他可疑人员。再利用天罗地网将他们一起抓获,是不是冀国细作,他们有的是手段确认。
不出意外,果然有两个人中套落网。其中一人便是虞蝶的师父白通,他假装狱长得以成功混入牢房;另一人是个叫阿蟹的丑八怪,戴着黑面具在牢房当厨房的打杂,通过送饭与妖人安接触。这两人为了抢夺妖人尸体,在行刑场附近的深巷与无涧山院学生和其他高手展开激烈对战。
在重重包围下,两人重伤出逃,却也没有逃出赵离所带领的追击队伍的手掌心,很快通通落网。
内容谈及赵离成功抓捕嫌疑人,皇帝赵盛将话意转到赵离身上,让他向在场的几人讲解那至关重要的第三人。
——
两名夺尸的嫌犯在行刑场深巷里与赵离带来的高手进行多场激战之后,经一个放烟雾弹的第三人掩护,暂时逃脱了他们的封锁。
为防止嫌犯逃到他城,赵离第一时间派出官兵包围封锁了从罗城通往雪、越、荷三城的要道。
嫌犯逃离匆忙,且当时是白天,他们潜逃的方向很快被赵离判断出来——与行刑场方位相反的西北方。那个方向官兵防守最弱,还多是林木茂盛之地,不仅可以掩人耳目,还可以休养生息。
赵离带人不断缩小搜捕范围,不出一个时辰便在一片雪松林外抓获了那两名嫌犯。
较为年长的蓬发狱长背着因内息暴走而奄奄一息的阿蟹往齐南海方向逃亡。
他们于半路遇到赵离等人伏击。阿蟹用最后一丝气力调用体外狂乱的外息,与耍砍骨刀的大厨和几名官兵展开殊死决斗,双方最终同归于尽。
见阿蟹身死,狱长逃亡之心也就此湮灭,乖乖束手就擒。
阿蟹死相之难看比面相本身之丑陋更惨不忍睹,狱长便从怀里掏出那张黑色面具,小心给他戴了上去,他因此得以瞑目。
阿蟹尸骨未寒,一柄锋利宝剑便架在了狱长脖子上,无数锁链将他紧紧缠绕,令他不得动弹分毫。
“说!放烟雾弹救走你们的第三人,身在何处!”
“让我把已死之人安葬,我便告诉你们。”
即使赵离不威胁,狱长也会向他提出请求。
“等你安葬完,那人早就逃到天涯海角了吧!”一旁的严年全猜测狱长的心思。
狱长目光灰暗无神,眼里只有戴着黑面具的阿蟹,泪水不觉从他沧桑黝黑的面容上滑落。
“请让我……”他开始哭烟。
“请让我……将我老乡……好好埋葬……”